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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自己的胞弟、現任閻王正面臨公文大軍圍堵一事毫不知曉,也全然沒興趣想要知曉,穿著俐落西裝,臉上還以墨鏡遮住半張臉的高挑女子夾帶一身冰冷怒氣,快步踏出了閻王殿的正大門。

 

就在她的後腳甫踏出門檻的剎那間,右側的朱紅色門板頓時脫落下來,重重地砸墜在地面上,激出厚重的音響。

 

目睹此景的大門守衛卻是不敢多說一句,他們恭敬地低下頭,聽著那陣簡潔響亮的腳步越離越遠。

 

直到那抹修長高挑的人影走下了長階,他們立即衝往殿內。

 

「拆了!拆了!夜遊巡將軍連正大門也拆了,不過只拆半邊!下錯注的傢伙們快把錢通通交出來──」

 

無視自後方傳來的興奮嚷叫和此起彼落的模糊哀叫,粱炫腳下的步伐繼續堅定沉著的踩上欲前往的方向。

 

說也奇怪,明明她只是維持一貫的步伐,但她的身影卻在短短的瞬間消失又出現。每出現一次,她就已越過了極大段的距離。

 

於是,用不著幾分鐘的時間,那抹高挑人影就已抵達開滿妖嬈紅花的冥河河畔。

 

一般亡靈若想過河,唯有乘搭船隻或走上那座橫跨東西兩端的奈河橋,否則極有可能遭到河內受苦靈魂的攻擊。

 

但瞥了一眼此刻「人」滿為患的船或橋,粱炫並不想花時間等待。她毫不猶豫地直接邁步向前,竟是踏在了水面上。

 

乍見有人想強行過河,船上或橋上的鬼魂莫不是驚訝地往這方向投來視線,想知道是誰如此有勇無謀。然而在望清冥河上的人影時,原先還吵嚷不休的眾鬼一瞬間全噤了聲。就連想要伸手攀抓住對方腳踝的河內亡魂也像是受到驚嚇,飛快地將手收回,包括呻吟、悲鳴都不由自主的靜止了。

 

或許有不少的鬼魂尚不知那人影的真正名彙,卻不會認不出她的臉,認不出她的身分。

 

隸屬城隍府,城隍手下的八大將軍之一,夜遊巡將軍!

 

就像如陸面行走一樣,粱炫一下就度過了冥河,回到了座落在冥河西側的城隍府前。

 

相較於閻王殿的氣派威嚴,城隍府則是給人更陰森的氛圍。

 

它的外觀宛若是以奇石雕鑿而成,周邊裊裊煙氣繚繞,數盞紅燈籠憑空懸掛,照亮了匾額上的「城隍府」三個金漆大字。

 

沒有伸手推開緊閉的大門,粱炫的身影直接穿過門板,眨眼就進入府邸之中。

 

由於是專門緝拿罪犯的機關,審理、判決一事向來是交閻王殿執掌,因此城隍府的內部亦不像閻王殿一樣宛如現代辦公室,而是出乎意料的保留古風。加上常年瀰漫著自然生成的淡淡煙霧,使得此處多添了幾分神秘氣息。

 

但對於粱炫來說,這裡就只是她的家,哪有什麼神秘不神秘可言。

 

隨手將西裝外套一扔掛,粱炫大步朝著深幽廊道而去。

 

佔地偌大的城隍府其實就只有城隍和她的將軍們一同居住,她手下的其餘兵將、官將是另居他處。

 

「大人?城隍大人?」粱炫一邊快步走,一邊拉高聲音地喊著。

 

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宅邸內,他們所有人都學會要找人就一定要扯著嗓子找才行,否則大半天恐怕也找不到對方蹤跡。

 

只是這回粱炫喊了好一會,廊道也穿過兩重了,卻遲遲未聞任何聲音回應她。

 

心裡正訝異的時候,粱炫忽地耳尖的捕捉到一些音響。

 

是從北方傳來的。

 

粱炫摘下了墨鏡,將之別在襯衫的口袋上,隨即毫不遲疑地朝著北方的廂房趕過去。

 

隨著兩者之間的距離越漸縮短,那些原本還聽不真切的聲音也漸漸變得越發清晰。

 

當粱炫能夠辨識出那些聲音是屬於誰的,她內心一驚,總是淡然無波的冷豔面孔也閃過了慌張。

 

「大人,請住手!無論如何都請……」

 

「不要啊,大人!妳快改變主意,求求妳了!」

 

「請聽我等的話,大人,真的毋須……」

 

「其實大人這樣也超級……好痛!」

 

「你是白癡嗎?像大人這樣也超級可愛這種話,當然要放心……好痛!可惡,原來我不小心也說出來了嗎?」

 

──那些是她的同事們的聲音。

 

大人、大人,難道是城隍大人出了什麼事嗎?維持不住冷靜,粱炫尋著那些如同在爭執的說話聲,三步併作兩步地找到了聲音的源頭,一間緊閉門扇的房間。

 

「城隍大人!」連門也沒敲,粱炫猛然推門而入。

 

這番舉動頓時引得房內的所有人反射性地向她看了過去。

 

一二三四五六,六雙漆黑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直望著粱炫,有詫異也有吃驚。

 

而闖進房內的粱炫也愣住了。

 

這名冷豔和英氣並存於一身的高挑女子啞口無言地看著房中景象,她看見五名同事將一名個頭嬌小的小女孩圍在中間。

 

小女孩一身穿慣的紅黑服飾,長至曳地的袍袖卻在這次特地捲了起來,還在手肘處打了個結預防滑落,露出兩截如白藕般的小胳膊。

 

向來會在兩側紮綁髮髻的烏黑髮絲,如今完全地散落開來,東翹西翹得不復以往柔順,簡直像經歷過一場災難,上頭甚至還沾滿著一層異於黑色的淺色泡沫。

 

而在小女孩的脖子間,還像穿斗篷般地繫了一圈報紙,明顯是要用來防止那些泡沫沾上衣物。

 

粱炫再怎樣也不會將對方當成是準備去洗頭,反倒是「染髮」兩字如大石地砸了下來。

 

「粱炫,妳也快來幫幫我們啦!」一見到門口身影,一名只比中央小女孩還高上一點的褐膚少女就像見到救星,帶有野性的可愛臉蛋上亮起了光芒,好勝的眼睛內更是閃閃發亮。

 

她立刻衝上前去拉著粱炫的手臂,再風風火火地跑回了原先的位置。

 

「我們費盡唇舌,但大人就是堅持要染頭髮,就連必安也說服不了她。這真的很嚴重啊,妳也知道必安的那張嘴巴有多厲害!」

 

「無救,妳會讓我不知道該不該將這當成讚美。」露出淺淺微笑的,是一名五官典緻、膚色白皙似雪的女子,嗓音如水般溫柔,和粱炫一樣擁有一頭過腰的長髮。只是不同於粱炫的筆直俐落印象,她的髮絲是蓬鬆捲翹,增添幾分慵懶的感覺。

 

「是讚美吧?范無救又不像謝必安妳一樣,說個話要拐好幾個彎,棉裡還藏針。」另一名高大的青年口直心快地接下話。他的相貌俊朗,濃眉大眼,眼角和嘴角都有一絲孩子氣,令人見了會不由自主的放下心防,「啊,我這可是讚美,我是說真的,不信妳問羅剎。」

 

「喂喂喂,阿防你不要牽拖我下水。」被指名的青年不高興地踢了自己兄弟一腳。他和對方擁有如出一轍的外貌,讓人難以分辨誰究竟是誰,「謝必安的刻薄你又不是沒領教過。呃,我這也是讚美,真的。」

 

「放心好了,我不會跟兩隻連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的笨狗計較。」那道似水的嗓音柔柔地說,「你們倆可不准靠大人太近,以免你們的笨蛋細胞污染到大人要聞的空氣。」

 

「嘿,我們可不是笨蛋。」

 

「不過是大人的守門犬沒錯。」

 

兩名像是同一模子印出來的青年對望一眼,突然雙雙咧開了笑,張臂就要朝中央的小女孩撲抱過去,也不在意那些泡沫是不是會沾上他們的衣物。

 

「城隍大人,汪!」

 

「大人,去西方就帶我們倆過去吧!汪!」

 

「羅剎、阿防,不要想藉機奪得大人的隨從之位,也不准趁機對大人動手動腳。」

 

就在兩名青年即將像是大狗似地撲上目標之際,一道漆黑的鎖鍊猛地從旁橫出,這房間中的第三名男性搶先一步地採取了動作。

 

那是一名俊秀卻眉頭緊鎖的少年,微挑的眼角散發出與生俱來的凌厲氣勢。他一手纏繞黑鎖鍊,一手卻是按壓在肚腹,那緊皺的眉頭不知是因為胃部的疼痛,還是眼前兄弟倆的行為,也或許兩者皆有。

 

「你們去西方只會給大人添亂,所以要去當然是由我去,況且大人的衣物向來是由我打理及換洗。」

 

「什麼?太卑鄙了,長照!」

 

「居然利用機會跟大人推銷自己的優點嗎?虧你看起來最沒用,心機竟然最深沉!」

 

「衣物什麼的,我們兄弟可也是會洗,不一定非找你不可。大人,妳說對吧?」

 

「咦?」猛然發現自己被點到名,頭髮還沾著一堆泡沫的小女孩像是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 

注意到不單是三名男性,就連另外三名女性的目光也在瞬間停在自己身上,外貌年幼,但實際上是城隍府之主的城隍深吸一口氣,接著嚴肅又慎重的說:

 

「吾,吾也可以自己洗衣,所以粱炫、必安、無救、長照、羅剎、阿防,西方之行就由吾獨自去,可好?」

 

「什麼!」最先失聲驚叫的人是長照。

 

下一秒,房內的六將軍異口同聲的叫嚷道:「『當然不好!』」

 

「……你們太快否決吾了,吾覺得有些受傷。」城隍低下頭,潔白的臉蛋看不出有什麼表情,可是無意識委屈對戳的食指,還是流洩了她的情緒,「吾明明可以獨立了,難道吾看起來就像是長不大的稚幼孩童?」

 

「城隍大人,雖然妳看起來真的沒長大,不過妳永遠都是最可愛、最……嗚喔!」羅剎的話還沒說完,就已遭人抓住領子,一把摔扔了出去。

 

那具高壯的身子撞上房內另一扇緊閉的門,頓時讓門扇大力地震晃一下。

 

「好痛痛痛……」羅剎摀著後腦,從地面坐起來。嘴上雖是哀叫,臉上卻看不出一絲和痛苦相關的表情,「炫姐,妳下手前好歹通知一聲嘛……」

 

「活該。羅剎,你真的是白癡。」阿防毫不客氣地嘲笑自己的兄弟,「誰教你偏要強調大人的蘿莉身……嗚噗!」

 

於是又一具高壯的身軀飛了出去,撞上門扇,滑坐在羅剎身邊。

 

「唷,難兄。」羅剎咧開一口白牙。

 

「去死吧,難弟。」阿防回了一記中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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